如何如何,忘我实多

  姜浦  

【马场林】《小心脏》

《小心脏》

Little Heart

■马场善治 & 林宪明

■ 这一对第一天相遇,第二天给钱,第三天用明太子私定终身,第四天就应该接吻。



二月十日,八点一刻。

林宪明蜷着腿,侧在沙发上修趾甲,他刚刚起床,用冷水擦了把脸,近乎颤抖地摁开暖风开关,尔后迈着小碎步去够摆在洗脸台上充了一晚上的手机。

几个月前,他还能信誓旦旦地说,裸机的手感是世上最棒的!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原本就不利索的指尖快被生冷的金属背板咬掉了,温度瞬时被抽走,他捧不住机体,只能将之架在膝盖上,换一只手戳戳弄弄,火速上网下单了一件视觉上非常暖和的手机壳。

他的脚很痛,昨天在教训白痴儿子的时候,高强度的踩踏令他未曾修剪的趾甲戳入皮肉,晚上脱下鞋,脚尖血淋呼啦干成一块,甚至粘住了丝袜。

当晚他没有心思处理,故而今早,林抵着沙发扶手,小心掰开皮肉,让寒色的金属片伸进去,找到尖锐的趾甲,剪断、抽出、修平,自干涸的血痂底下汩汩冒出新鲜血液,他用纸巾包住,起身寻找创可贴。

门铃陡然响了。

隔着荧幕他见到宽脸高个的快递员站在门口:“马场先生,马场先生在家吗,我是博多快运的高木,有您的快件…”

如何看都是普通的配送员,林盯着他,紧了紧门口的竹剑。他打开通话:“放到信箱里。”

“诶?”

“把快递放到信箱里。”男人一板一眼做完,对着摄像头鞠了躬,在他离开之后的十分钟内,再没有任何异样,林确认后从屋里出来,迅速抽出投递在信箱内的快递,一闪身躲进门廊,反手将门锁死,匕首贴着腕内滑下,翻出两三朵刀花归鞘。

外面的气温实在太冷了,林揉揉掌心,随手将快件扔到茶几——那是一个灰黑色的包装袋,摸上去柔软轻薄,他仔细地听了,没有细微的计数声,从体积来看也不会是炸弹之流,既然又是寄给马场的,保不准是哪里限量出售的明太子。

林宪明并不在意,他套上裙子梳了头正准备出门,这个时间正巧能够吃一顿健康的早餐,他对马场一睡睡到十点起来就吃杯面的生活习惯嗤之以鼻。

“哦呀,你要出去啊?”

马场善治穿着睡衣走出来,头发睡飞了,鼻翼眼角蒙着隔夜的倦困。他径自走入厨房给自己冲了杯热水,一屁股陷入沙发。“嗯…这是什么……”

他抄起快递。

“你的快件,我怎么会知道。”

“诶,到的真早啊,”男人笑眯眯地往空调下挪了挪,“你没兴趣知道是什么吗?”

“哈?反正就是明太子吧。”

“嗯?为什么?我为什么要自己买明太子?”

林倚着门框,鞋尖在地面敲动,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扯紧眉心,他不耐烦道:“你不是喜欢吃吗!”

“可你还欠着我五年份的明太子哦,林林。”马场一面笑,一面从桌下摸出美工刀。

“你这混蛋……”林站直身子,朝他露出巨型猫科动物捕猎一般凶锐的眼神,马场毫不怀疑下一刻他便能将刀片架到自己脖颈上。

“不要这么生气,”他把速食的肉片放入微波炉,又打开火,对林投来的铁剑般的目光视若无睹,不但如此,从他轻便的动作推断似乎还乐在其中。“是给你的,你打开看看?”

给他的。

林宪明眨眨眼,一腔怒意灭的突然,心火还不曾完全烧起就被盖灭,余下浓烟尘土在他心周膨胀,说不清是什么感觉,他只好把包甩在桌上,气冲冲去拆那快递。

马场提醒他:“轻一点,很容易割坏的。”说罢他坦然地转身,朝饭顶打下一枚蛋,撒了海苔碎,哼着调端出两碗早饭,一碗递给林。

“怎么样?”

林抬眼注视他,直勾勾看入男人坦诚的瞳孔,不明白他在问什么,是眼前的这碗饭,还是他掌心里挂着的——那件女士连衣裙。

柔软的面料与精致的款式,连颜色也张扬的恰到好处,这条裙子是完美的,除去在这个季节稍稍薄了些之外,可问题不在这里。

“这是什么?”

“裙子啊。”马场含糊不清地回嘴。

“废话,我看得出来,”他冷冷淡淡垂着眼,“我是说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。”

“理由呀……”马场善治咬住筷尖:“就是那个,你前天的作战服,不是变得破破烂烂了吗。嘛,也有一部分是我和榎田的原因,这就是那个,补偿,对不起,你就当是我的道歉吧。”

林一时无话可说,他想起那天的裙子,雪白的下摆在打斗中染了血,他的、原田悠介的、或许还有华九会的,不要说背部大片的脚印,当时的挣扎与撕扯令他宛若一尾鱼,在水泥的砧板上,对着无数聚焦而来的镁光灯,徒劳且绝望地反抗,身上有大大小小的破皮,衣服当然也不能幸免。

然而平心而论,他还是很中意那条裙子的。

林宪明咬牙:“那种东西,洗洗不是还可以。”

“你真节省呢。”马场善治揉揉他发顶,笑道。

林心口一抖,右手攥紧那件一看便价值不菲的连衣裙,本想摔下去,却仿佛终究不舍得,松开了手,他抽抽鼻子,似乎被冻得不轻。

“你应该是无法理解的吧,”声音像被沸水烫过,每一个字都从喉咙口挤出来,“反正都不是一类人,不能理解也是当然的。”

眼睛陡然变得沉重,即便没有带假睫毛,也压得他睁不开。视线的一隅,他只能见到马场搁下的筷子。

“大家都是独特的个体,我并没有轻视你,林酱。”

“少自说自话了。”林宪明冷笑,他歪过头,明润的五官于这个角度下显得尖锐阴狠。

马场摇摇头:“是真的哦,林林又善良又能干,是很出色的孩子啊!”

“从中国的法律来看我已经成年了,笨马!”林朝后仰靠,一手垂在椅背上,“话说回来正常人会觉得杀手善良吗?!”

“是吗,”男人十分无辜,“但我说的是真的哦,林林是个好孩子嘛。”

林宪明放弃挣扎了,他冷眼看着河童头的男人,心想这个早饭要么吃拉面要么吃牛丼的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。

 

他最后还是决定出门,在吃过午饭之后,支使马场把碗洗了,自己换了稍稍长一些的裙子,站在玄关收拾头发。

马场善治甩了甩手凑过来,说要去重松先生那收拾残局,让林稍稍等他片刻,林瞄了眼表,决定再补一遍唇膏。

“今天外面很冷哦,带条围巾嘛。”

“不需要。”

“诶,别说这么孩子气的话,来嘛来嘛。”马场扣着他肩膀,强硬地将围巾绕到他脖颈,林好不容易整理的发型在这番打闹下又蓬乱不少,他气冲冲挥手挡开,不料围巾一下拍在他面上。

“……喂。”

“——啊!”马场颇为遗憾,“昨天才洗干净的啊…”

“这不是都蹭花了吗!!你是白痴吗!”林瞅着明显被蹭掉的口红以及面颊上顿时多出的一抹红色,“这要怎么出去啊!”

马场一面唏嘘,一面将围巾绕在自己脖上,留了唇印的地方被他叠进去,继而他低头打量林的脸颊,面孔猛然凑近,林下意识朝后撑住了墙,垂下眼睫,眨巴眨巴。

“我看看,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吗。”

“……喂,”太近了。

“啊,好像还是有一点的,这个用手指擦不掉吗?”

马场说着,拇指顺过林的腮边,就着蹭脏的位置摩擦起来。他的指节很冷,并且粗糙,无端让林认为自己的面颊开始发烫。

“别弄了,其他的也要花了。”林一把推开他,拢过因静电飘去的发丝。

“哦,抱歉,”马场这次很真诚,“要不带个口罩吧。”

这种建议,林几乎不假思索就该拒绝掉,只是见到镜子里的自己戴上口罩勉强也不坏,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,仿佛国中生一般,便也不再拒绝,老老实实出门。

“嗯……这种感觉真像情侣呢。”马场瞧着橱窗里两人的倒影感叹,即便是走在俱是年轻人的大街上也不显违和。

“怎么看你都很像诱拐犯吧。”

“没有人去诱拐不良少女啦,”马场科科笑过,朝林摆摆手:“那我就走这里了,注意安全,不良少女君。”

啧,林扭过头,心里对马场的审美好一阵冷嘲热讽,他今天没穿丝袜,一路下来冷得快要受不了,赶忙四处张望,躲入最近的商厦去。

商场里的暖灯与热气顺着他的小腿抚上来,逛街这事确实让人心情舒泰,在这方面上,林宪明举双手赞成广大女性。想着怎么也要在马场那寄住一段时间,原本只想买些必需品回去,百无聊赖逛了一圈,却被橱窗里展示的裙子吸走目光。

前几日自己还债务缠身,为了妈妈和侨梅,不敢走入这种地方,也有幻想过将债务还清的那天,把侨梅接过来,带她逛奢侈的商厦,替妹妹买几件衣服,侨梅从小像他,长大了肯定是个小美人,穿什么都不会难看的。

如他所愿,侨梅的确出落得温柔美丽,可林却连夸她一句漂亮的机会都没有。

等他回过神来,他穿着修身长裙站在镜前,柜员赞叹他,他偏偏脑袋,说,找条新的,包起来吧。

林拎着大包小包逛了许久,直到腿脚发酸,他想起来六点半该有准时播出的电视剧,忙不迭从商厦出来,打车回了事务所。

马场已经在了,开着电视看棒球比赛的直播,桌上摆着超豪华的寿司组合拼盘,男人看他回来,问:“重松先生请的,一起吃吗?”

“废话…我是不浪费食物的主义。”林脱下外套挂好,取出啤酒,在沙发一侧坐下。

“我说,你这个比赛还有多久可以结束?”

“这我怎么知道,话说才刚刚开始啊。”

“明天会有重播的吧,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赛,”林宪明伸手拿过遥控器,“总之我现在要看电视剧…”

“哈?你开什么玩笑呢,这可是棒球比赛哦!电视剧什么的才不重要吧。”

“今天是大结局,你以为我等了几天啊,绝对不会把电视让给你!”

“那就一决胜负吧,石头剪刀布!”马场大叫,看林也没有异议的样子,两人一跃而起,踩着茶几,在林一局不算三局两胜,五局三胜,七局五胜的无理取闹下,硬生生划了小半个钟头,即便如此,林还是一次都没有赢过。

“你也太弱了。”

“……闭嘴!”

“电视剧什么的,过几天买DVD不就好了,”马场拿过遥控器,又切回体育频道,朝林露出招牌式微笑。

林不想理他,缩在角落里独自吃喝,一边刷着前几天自己录到手机内的前几话,音量调的极大,叫马场看比赛也看的不得舒心。

撑了三四集,手机电量告急,林才从沙发上一个翻身起来,踏着小步走去浴室。

马场叫住他:“诶,林酱。”

“干嘛!”

“裙子,试穿一下嘛,”他扬扬手里的连衣裙,“不合适的话要早点去换哦。”

林宪明没有理睬,哐当一声甩上了浴室门,随即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,马场耸耸肩,无所谓地将裙子堆在一旁,比赛打的正热,他干脆连手机也调成了静音。

“喂,笨马——”

自浴室门缝伸出一只莹白的手,朝他扬扬,“裙子。”

“是是~”马场善治任命地将裙子递给他,尔后靠在门边,斜眼望着电视的方向。

门内窸窸窣窣满是衣料摩擦的细响,与此期间,球队又拿下一局,他还没来得及喝彩欢呼,隔门刷的被抽开,湿漉漉的林宪明,热腾腾的林宪明站在他眼前。因洗澡而盘起的发叫他脖颈修长瓷白,形状优美,宛若荷花茎,深色衣裙罩得他人瘦如竹,却无端多了几分冷淡的韵味。

“哇哦,真好看啊,林酱穿什么都很合适呢,”马场绕至他身后,垂头盯着他隆骨之下的一粒纽扣,那是一颗彩钻,躺在后脖颈上,仿若星辰一般流光溢彩。

“真的?”林扭过头,他的睫毛扫在马场的鼻梁上。

“真的哦。”

他笑笑,对着镜子左瞧右看:“算你这回会夸人。”林突然冒出中文来。

马场不明就里:“哈?你刚才说什么呢。”

“说你很烦,笨蛋侦探。”他跑到客厅,拉上窗帘,“外面要下雨了。”

马场站在原处,敲了敲山根,比赛终于结束,电视里传来排山倒海的尖叫和庆祝,林坐在荧幕正前,喝之前剩下的半罐啤酒,浴室的热气蒸的他心跳加速,可他静静呆着,任凭光斑乖巧地贴在他脸上,马场一动不动,每一声欢呼都打在他心口。


——刚才那个距离,他们本可以接吻。



FIN.

说真的马场林就不考虑建个群吗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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